“所以说……到底是谁写的剧本，这个尴尬的。”
我翻了个白眼，随手把手里的一打皱巴巴的纸张丢在了桌面上。
杰弗逊老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。
果然。
我叹了口气，缓缓收起了背后的虫翼。
幻象。
愉快的幻象。
通过它，不需要我亲自动手，像人类这样脆弱的生物，思绪内部的恐惧就自然会被激发出来，甚至不需要我持续施加压力，恐惧就会自然地将他们困住，让他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。
瞥了眼还在梦境中苦苦挣扎着的两个女孩，一种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。
真是可笑啊。
拥有着比异虫还要可怕的进化能力，可以用超过异虫的速度迅速发展，从被异虫限制在地下，一直到现在可以压制住异虫的状态，人类只用了短短五年。要知道，当年异虫从开始进化到可以威胁到人类生存就已经花费了不少岁月，完全限制住人类更是用了足足九年的，由此可见，人类这种生物是多么奇妙，又是多么可怕。
而能够击溃这样强悍的生物的，恰恰就是他们自己的内心。
原本想着逃到了平原地区，就可以有一个可以供我暂时蛰伏，积蓄全新力量的时间，没想到，人类比我想象的，来得还要快。
“怎么办？”
杰弗逊老师试探性地问道，虽然看他的表情，显然是很早以前就已经预见到了结局。
“处理掉。”
我淡淡地说道。
手臂两侧的骨刃赫然展开，黑红色的血液噗呲一下溅了出来，我却不动声色，被骨刃划开的十几厘米长的伤口，边缘的组织已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着。
处理掉。
这个处理的意思，在场没有人会误解。
阿芙乐尔和柚子已经早早地被我安排上了楼，楼下就只有我，杰弗逊老师，普斯大叔和两个刚来的孩子，看她们的样子，都不是很成熟的战士，派遣她们作为探查兵只有两种可能性：第一种，两人中至少有一名是异能者，或者是拥有某项天赋的人，第二种，这两人，都是复制人或者残次品。
无论哪种，放她们回到人类那里，就算是像真雪老师那样真诚的人，也有可能被用作培养复制人的材料，继承他们的记忆进攻这里，或者直白些，如果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，那贸然放回去也只能成为将来的祸患。
如此逻辑，和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杰弗逊老师和普斯大叔都是可以理解的，甚至是习以为常的了。
他们都是成熟的人，不会像阿比盖尔那样大吵大闹。
他们都是我可以信任的人。
吞了口唾沫，抬起手，骨刃在阳光照耀下闪着苍白的光。
刀尖悠然闪闪，缓缓挪向少女柔软的脖颈。
“等下，有栖。”
“……”
普斯大叔的开口让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我扭过头，看着他的眼睛。我从那对狼一样的眸中看到了严肃。
“怎么了？”
我打破了沉默，语气依旧轻描淡写。
“没什么……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异虫了而已。”
啊，因为我本来就是异虫嘛。
我歪了歪头。
越来越异虫了，是什么意思。
别装傻了，真岛有栖，你明明就很清楚。
你脑子里一直在挣扎的那一丝丝脆弱的人性，你难道就看不到吗？
我咬了咬下嘴唇，狠下心来，用力操纵着手臂上的肌肉，骨刃颤动着，却迟迟没能落下。
“这是你第几次做这样的事了？”
“第……一百二十四次吧。”
日记本上好好写着的。
普斯靠着一旁的桌子，用父亲一样慈爱却又平静的目光看着我。
“不要勉强自己。”
“……”
沉默。
爱的反义词不是恨，而是沉默。
现在我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，原来沉默的气氛，是那么冰凉，那么令人窒息。
怎么办，真岛有栖。
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的。
刀剑还在颤动。
斩下去吧。
对。
斩下去吧，斩下去就结束了。
异虫是不需要人性的。
异虫是，不需要怜悯的……
“有栖——”
“别动，时候到了。”
杰弗逊老师刚想站起身来，却被一旁的普斯制止了，普斯的眼神超乎想象地坚定，这双眼中曾经无数次闪现过戏谑和放荡不羁，却是第一次露出如此的决心。
杰弗逊知道，普斯的心情和自己一样。
他很清楚，真岛有栖这个存在，现在在他们心中，占据着怎样的一个地位。
于是他点了点头，只是注视着。
那是我的选择。
我已经决定好了。
轻轻合上双眸，深吸一口气。
寒光一闪。
*
格尔达的眼前忽地寒光一闪。
不知是不是错觉，仿佛耳畔传来了悦耳的圣歌，整齐的管风琴，悠扬的回响，来回碰撞，在头顶交汇，混杂，融合，最终如同白糖一般融化，散开，落下，渗入肌肤的每一个角落。
天堂。
“可依？”
一个激灵张开了双眼，眼前却是一片朦胧。
“啊，吓到你了么？”
女孩的嗓音取代了管风琴的乐曲，只是意识依旧模糊，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扭曲怪异。
“你是谁？可依呢？”
“没事，她睡得好好的呢，别担心。”
声音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，证据就是耳畔渐渐减小的脚步声。
格尔达用力揉了揉眼睛，轻轻喘着气。
空气中漂浮着甜甜的味道，感觉像是已经融化了的草莓奶昔，被搅合了很久，慢慢带上了些许温度，感觉软绵绵的，说实话，有点舒服。
身体慢慢有了一点力气，格尔达尝试着坐起了身来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不认识的小床上，床被是粉红色的，刚才闻到的那股温暖的气息就是从这张小床上散发出来的。
看样子住在这里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……
可依在她的身边呼呼大睡着，看到她还平安，格尔达心里也舒坦了些，就当这里是天堂吧，天堂也蛮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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